068、我帮阿暖姑娘上些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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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棘园在荆园之后,中间隔着廊桥花庭假山水榭,瞧着不远,走起来却实在不近。
  
      荆园的格局与荆园相似,只是面积较小,只有荆园的一半大,里边的丫鬟婢子不多,但都颇为闲散,有三两聚在一起纳鞋子的,也有聚在一起绣帕子的,院门无人守,司季夏便这么近了去。
  
      聚在亭子里或屋前廊下的婢子们见着司季夏,也无人上前见一见礼,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低下头忙自己的去了,好似他根本没有出现没有存在感一般,更是无人进去通报一声。
  
      司季夏并不介意,只慢慢朝院子深处移步,待他正要穿过一道月门时,从月门另一侧走出来一个年纪约莫五十的嬷嬷,见着司季夏时猛地一愣,诧异道:“世子?”
  
      “劳嬷嬷通传一声,道是季夏来探望王妃。”司季夏朝老嬷嬷微微垂了垂首,语气浅淡却礼貌。
  
      老嬷嬷似有些迟疑,还是点了点头道:“那便请世子稍后了。”
  
      老嬷嬷说完,转身走回了月门。
  
      司季夏站在月门外,风吹得他的斗篷轻轻扬起。
  
      他方才说的是“王妃”,而非“母亲”,有礼貌有客气,却独独没有要见母亲的热切。
  
      不稍会儿,老嬷嬷从月门出来了,看着比她高了将近两个头的司季夏,轻叹了一口气道:“世子回吧,小姐不想见世子。”
  
      司季夏微微垂了垂眼睑,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感,“季夏知道了,最近天寒,王妃身子骨不好,还劳嬷嬷多加照顾了。”
  
      司季夏说完,转身便要走,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。
  
      当他走出几步之后那老嬷嬷忽然叫住了他,用一种无奈又无可奈何的语气道:“世子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,不论世子来多少次的结果都一样,世子……这又是何必呢。”
  
      老嬷嬷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,司季夏没有说话,也没有回头,只默了默后跨着大步离开了。
  
      老嬷嬷看着他背影,眼里有怜悯又有深深的无奈,摇了摇头又走转身走进了月门。
  
      月门后也有曲形小桥,只是曲形桥后的小楼是单层的而已,老嬷嬷进了小楼,走到背向外斜躺在铺着裘衣的贵妃榻上妇人跟前,叹着气道:“小姐,世子已经走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嗯。”妇人只是淡淡应了一声,声音慵慵懒懒,好似老嬷嬷说的事情与她无关一般。
  
      “小姐,世子已经长大了,长高了很多很多。”老嬷嬷并不走开,只是看着妇人侧卧的背影,有着明显褶子的脸上满是怜惜,“小姐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了世子了吧,那孩子每隔一个月都过来一次,每次见着他,老奴都觉得心疼,小姐还是放不下吗,还是不肯见一见那孩子吗?”
  
      “韦姨,只要他活着一天,我就一天不能放下。”妇人没有转过身,声音还是懒懒的,带着一丝丝的寒意。
  
      “可,可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小姐您自己啊……”韦嬷嬷将眉心拢到了一起,眼里的怜悯更深了一分,说完话后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,赶紧闭了嘴。
  
      “呵,呵呵……”妇人轻轻冷冷地笑出了声,慢慢坐起了身,懒懒抬眸看向韦嬷嬷,“是啊,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我自己,我能怨谁呢,你说是吗?韦姨?”
  
      若说余氏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,那眼前这个妇人则是风韵慵懒与冷漠并存的美人,虽然眼角已有明显的皱纹,却也难掩她年轻时是个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眼的美人,若是细看,还可看出司季夏的眉眼与她有三两分相似。
  
      韦嬷嬷一听妇人这么说,连忙低了头,话也不敢说了。
  
      妇人只是坐起身而非站起身,斜倚在榻上,目光还没有从韦嬷嬷身上移开,反之变得有些锐利,“怎么了韦姨,是可怜他了,还是又想到你的前主子了?”
  
      “老奴不敢!”韦嬷嬷立刻将头垂得低低的,紧张道,“老奴伺候了小姐二十年,小姐就是老奴的主子,老奴从未想过什么……前主子。”
  
      “是吗?”妇人轻轻反问一声,却没有听韦嬷嬷答案的意思,只兀自道,“韦姨不用如此紧张,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,并无怀疑你的意思,就算是我自己,也时不时会想到她,若是没有她,又怎会有今天的我,韦姨你说是吗?”
  
      韦嬷嬷不敢答话,只沉默着。
  
      妇人也不恼,反是笑了,笑得很是讽刺,“不过也算那孩子有心了,十年了,这十年来每每隔一个月就会到我这儿来一回,明知我不想见他,明知我一见着他就会心生厌恶,却仍是没有哪两个月是间断的,尽管他来这儿并非全都出自他自己的意愿。”
  
      “司皓珩不就是想要刺激我要我心里不好过吗?我这么些年一直太安静似乎有些太对不起他的‘用心’了,似乎我该是反应反应才对得起他才是。”妇人说着又轻轻地冷冷笑出了声。
  
      韦嬷嬷则是在听了她的话后显得更紧张了,忙道:“小姐万万不可惹怒王爷,否则侯府——”
  
      “否则侯府会怎样?”还不待韦嬷嬷说完话,妇人便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,“侯府虽然今日不同往昔,但侯府对司皓珩来说还是必不可缺的,他若是舍得为了我而放弃整个侯府的力量,这个结果倒是我愿意看到的,证明我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的。”
  
      韦嬷嬷又不敢说话了,每每世子一来,小姐的情绪都会失控,有时会大发雷霆,有时会兀自大笑,有时则是疯狂抚筝,然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说出要“回应”王爷的话的。
  
      她知道小姐这二十年来一直隐忍着隐忍着,为了侯府一直忍着,就算受尽府里大小侍妾的冷嘲热讽与欺辱,小姐都没有还过一句话乃至一个字。
  
      小姐这是……要濒临崩溃的边沿了吗?
  
      “韦姨。”妇人却不打算给韦嬷嬷沉默的机会,不过是轻轻一声,却叫得韦嬷嬷一个激灵,妇人却在不在意她的反应,只是缓缓站起身,道,“余梅那个小贱人的儿子,叫司空明是吧?”
  
      “是的小姐。”韦嬷嬷突然觉得不安起来,紧紧看着妇人,似乎怕她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一般,心竟是莫名其妙地突突跳个不停。
  
      小姐问这个……做什么?小姐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问到侧王妃的事情了啊……
  
      “若我没有记错的话,余梅的儿子今年该是十八了吧。”妇人站起身,韦嬷嬷忙拿过斗篷为她披上,边为她系着斗篷的系带边答道,“是的小姐,上个月刚和世子在一天成了亲娶了妻。”
  
      “是吗?”妇人反问一声,随后又轻轻笑出了声,拂开韦嬷嬷的搀扶,慢慢走到屋外,口气平缓道,“把屋里能出得了手的礼备上,晚些时候随我到寂药走一趟。”
  
      韦嬷嬷震惊了,愣在那儿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。
  
      妇人则是迎着冬日的寒意走出前廊,走进了院子里。
  
      另一处,冬暖故才与司季夏分开而行,才走了没多远,便见着前边有一个身穿淡蓝色小袄的婢子朝她小跑来,低下头朝她恭恭敬敬道:“世子夫人,小王妃请您到浮院用茶。”
  
      哦?冬暖故微微挑眉,只见小丫头身后还有两名家丁跟着,这只怕不是单纯地请她去用茶,而是强行“请”她去用茶。
  
      也好,左右无事,去陪柳漪玩玩也不错,也正好让她瞧瞧柳漪想要玩什么把戏,无缘无故请她去喝茶,她可不天真地认为柳漪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姐妹情才请她过去。
  
      并且,上次在水月县遇杀手一事,目前除了柳漪、余氏与柳承集,她还真想不到谁会恨她恨到想要将她抹杀的程度,柳承集远在京畿,不可能知道她何时离开的羿王府,而余氏恨的是那个让她丢尽脸面的红衣蛇女,余氏并不知她就是那个蛇女,那么便只剩下柳漪了。
  
      照司季夏到水月县去是为祭拜来看,他必是每一年都会在那几天离开王府,如此说来,柳漪不仅可以即时知道她与司季夏出了府,甚至可以从府中下人的口里知道司季夏这一趟会离开几天,倘柳漪真想取她性命的话,十天时间,足够她安排了。
  
      而柳漪之所以会这么急着请她去用茶,一来可能是恨不得想要快快了结她,二来也可能是担心她自己的谋划已败露防着她与司季夏先发制人,所以急着在他们将事情说出来之前先让她没有开口的机会。
  
      还有就是昨日回府时看到的假山石后的李一的身影,照说李一是司空明的人自然也会听命于柳漪,但是这个前提是司空明知晓她的谋划,不过从司空明的言行举止来看,他还没达到想要取司季夏或者她性命的地步,又或者他还没有胆想过要取司季夏的性命,可那日在水月县,那几名杀手可是没有要放过司季夏的打算,那便是说,那些杀手所听命之人有极大的可能不是司空明。
  
      冬暖故在两名家丁及婢子的“跟随”去往浮院方向的路上时微微勾了勾唇,倘事情真如她所猜测一样的话,那这短短一个月时间内,李一那个司空明的走狗背着主子听命于柳漪的吩咐,是不是有些太值得人假想什么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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